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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4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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屋裏燒著碳火,暖融融的很適意。

孟懷昔坐在書桌前,正在看書。林釧推門進去,道:“懷昔。”

孟懷昔看了她一眼,說:“娘子,好久不見了。”

他神態平靜,仿佛只是隔了一天沒見面。林釧的狀態卻很不好。她的氣息虛浮,眼尾通紅,渾身散發著詭月族特有的香氣。

孟懷昔對這一切視而不見,依舊看著手裏的書。這時候他還能當作什麽事都沒發生,讓林釧有些惱火了。她把孟懷昔的書拿走了,道:“還看。”

孟懷昔擡起眼,神色居然還有點無辜,說:“怎麽了?”

林釧渾身都像有蟲蟻在爬,強忍著不適道:“我的玉佩呢?”

孟懷昔道:“什麽玉佩?”

林釧怒道:“你還裝,就是你讓人拿走的。”

孟懷昔看了她片刻,忽然笑了,道:“娘子怎麽這麽大火氣。半個月沒見了,你一來就要跟為夫吵架麽?”

林釧不想跟他爭辯,到處環顧,忽然發現自己的玉佩就大大方方地擺在書架上。她要過去取,孟懷昔卻一把拉住了她。

“你要那勞什子做什麽,一天到晚冷著一張臉,哪有現在這樣可愛。”

林釧冷不防被他拽了個踉蹌,跌坐在他懷裏。她忽然發現他的力氣其實挺大的,自己被他箍在懷裏,居然掙脫不開。

孟懷昔對著她後頸吹了口氣,道:“娘子,你好像不太舒服?”

林釧臉色通紅,卻又沒辦法擺脫他的禁錮。孟懷昔輕吻她的耳根,如同蜻蜓點水,撩的她難以自持。她沒辦法抵抗那種感覺,索性轉過身,舒展手臂摟住了他。

孟懷昔輕聲笑了,卻道:“娘子這是什麽意思,咱們修行之人,講究清心寡欲。你要壞我修行麽?”

林釧沒想到這個時候,他還拿自己說過的話來回敬她。她氣得滿臉通紅,推開他要站起來。孟懷昔偏不放手,把她緊緊地抱在懷裏。林釧的眼睛濕潤了,委屈地說:“你欺負我。”

孟懷昔道:“怎麽能叫欺負呢,這不是……閨閣之樂麽?”

他說著,吻住了她的嘴唇。他的嘴唇冰涼,吻得溫柔,又帶著強烈的欲望。

林釧已經沒辦法思考了,欲望就像天羅地網,把她困在裏面。孟懷昔貼近她耳邊道:“娘子,給我生個孩子。”

她閉上眼,嗯了一聲。孟懷昔便笑了,柔聲道:“這才乖。”

圓房之後,孟懷昔又搬回了主房,還經常跟林釧一起到處走動,很是恩愛。其他人見他們關系親密,之前的那些謠言就站不住腳了。

孟母見小夫妻感情和睦,終於放了心,臉上也有了笑容。倒是小叔那邊成日裏郁郁不快,反而沒有一開始那麽多事了。

轉過年,天氣暖和起來,孟懷昔的身體卻漸漸變差了。剛服下丹藥時,他的精氣神都提著,從外表看跟尋常的人沒有區別。隨著時間推移,毒質壓制不住,侵蝕他身體的結果顯現出來。孟懷昔開始成日咳嗽,有時候還會吐血。

這些事他怕外人知道,只說是感了風寒。他自小體質不佳,纏綿病榻也不讓人意外。大家都以為他只不過是得了一場小病,卻沒想到一連數月不好,竟是越來越重了。

三月初,林釧吃飯沒有胃口,身體總覺得倦怠。本來以為是春困,沒想到給孟懷昔熬藥的一會兒功夫,都能瞌睡過去。等她發現的時候,一鍋藥熬到了底,已經沒法喝了。

林釧下意識去端鍋,反而被燙了手,鍋也跌在地上摔了個粉碎。她彎腰要撿,忽然天旋地轉,一陣作嘔。青鸞嚇了一跳,連忙扶住她說:“小姐,你怎麽了?”

林釧站了片刻,那股眩暈感才停止。她道:“不知道是怎麽回事,總是難受。”

青鸞看了她片刻,忽然面露喜色,說:“你該不會是……有喜了吧?”

林釧怔住了,雖然知道這是早晚的事,一旦真的發生,她還是有點驚訝。她下意識按住小腹,不知道裏面是否已經有了小生命。

青鸞說:“等會兒郎中要來給姑爺看病,一塊兒讓他給你瞧瞧。”

林釧嗯了一聲,低頭回屋裏去了。暮色沈沈,孟懷昔還在沈睡。林釧坐在床頭,靜靜地看著他。他們要有孩子了,孟懷昔知道了一定很高興。

他的臉色蒼白,生命一直在流逝。林釧明白,他知道自己不久於人世,很希望留下一條血脈。如今能幫他完成這個心願,她仿佛還了欠他的債,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。

片刻郎中來了,他為孟懷昔診了脈,開了藥方。青鸞道:“我們家少夫人最近也不太舒服,勞煩您看看。”

郎中便請林釧伸出手來,隔著手帕為她把脈。片刻老郎中露出微笑,起身道:“恭喜少爺,少夫人有喜了。”

林釧已經猜到了,但孟懷昔完全沒有心理準備,病中聽到這個消息,頓時睜大了眼。

他看著林釧,又看郎中,道:“真的?”

老郎中笑道:“自然是真的,尊夫人已經有三個月的身孕了。我這就為她開一劑養胎的方子。”

孟懷昔頓時露出了笑容,握住了林釧的手,道:“娘子,謝謝你。”

林釧垂下了眼,當著外人,還是有些不好意思。老郎中開完了藥方,孟懷昔讓人好好打賞,一邊讓人去稟報母親。

林釧道:“還是別讓人都知道吧?”

孟懷昔也顧著穩妥,說:“過幾個月就顯出來了,其他人不必說,先跟母親說一聲。”

林釧跟孟懷昔依偎在一起,感覺跟他有了親情的紐帶。孟懷昔身上就像被藥浸透了一般,滿是藥草的氣息。他輕聲說:“對不起。”

林釧以為他是心疼自己懷孕辛苦,道:“沒什麽,只是比平常倦一點,不打緊的。”

孟懷昔搖了搖頭,良久說:“撫養孩子長大會很辛苦,我恐怕沒辦法陪你了。”

林釧的心猛地揪緊了,轉頭看他。玉衡長老煉的丹藥只能為他維持一年的生命,如今他的時間已經所剩無幾。雖然兩人都回避不提,卻也總有不得不面對的一天。

孟懷昔的神色淡薄,早就接受了這樣的命運。林釧心裏難受,卻輕聲道:“別說這樣的話。你要好好的,我們母子還要你保護呢。”

孟懷昔便笑了,輕聲道:“好。”

過了五月份,天熱起來,穿的衣服薄了。林釧漸漸顯了懷,院子裏的人不敢再氣她,生怕她磕了碰了,把她當成最金貴的人看待。

林釧不喜歡那些眼神,反而不怎麽出去轉了,成日就是呆在小院裏,給孟懷昔熬藥。

也不知道是不是要做母親了,她開始對小孩兒的衣服帽子感興趣。她讓青鸞買了柔軟的布回來,沒事就為即將出世的孩子做新衣裳。

孟懷昔的病情仍然沒有起色,經常一天到晚沈睡。他病的重了,比以前更需要人陪,常常一睜眼就要見到林釧。

有時下午林釧睡著了,孟懷昔醒過來,也要讓人把她叫到床邊,看到她才能放心。

屋裏的丫鬟有時說,少爺跟少夫人恩愛,一會兒見不到她都不成。

林釧卻覺得他的眼神讓自己不太舒服,仿佛一個溺水的人看著岸上的人,既想把她一起拉下去,終究又不舍得。

一想到這裏,她就有種不寒而栗的感覺。孟懷昔對她的感情不但有愛、強烈的需求,更有種偏執的控制欲。

這一切藏在他溫柔的外表之下,他知道這樣濃烈的感情她接受不了,卻仍然沒辦法控制自己,就算到了生命盡頭,不得不跟她分開,他仍然舍不得放手。

林釧看得懂他的眼神,卻從來沒說出來。

彌留之際的他,連話也很少說了,做夢的時候,卻會發出囈語,說的都是從前的事情。

“林師妹……陪我放風箏吧。”

“你別跪了,我給你帶了飯,先吃一點,師父不會發現的。”

“林師妹,你別躲著我,我只想看你一眼。”

他做夢的時候會流淚,醒的時候卻一言不發。林釧常日靜默地陪著他,他的情緒便能好一些。

如此熬過了九月,孟懷昔開始頻繁地吐血。玉衡長老得了消息不放心,特地從蜀山來看他。

診過了脈,玉衡沈默不語,去了屋外才搖頭說:“沒辦法了。”

林釧的眼淚一下子就下來了,哀求道:“玉衡長老,你再想想辦法。”

玉衡長老也很難受,畢竟孟懷昔是她從小看著長大的。她說:“他病成這個樣子,就算神仙也救不了。你還有身孕,別太難過,好好保重自己吧。”

林釧道:“招搖長老呢,他不是最疼懷昔的嗎,他難道沒有辦法?”

玉衡長老道:“他最疼他,反而見不得生離死別。你別看他平日裏不正經,其實早就知道了結果。我來之前,他就說他是個懦夫,親手養大的小徒弟,他救不得,也不忍心看。”

林釧哽的說不出話來。玉衡長老說:“幾十年來我都沒見過他哭了。我來之前,他坐在觀星臺上喝著酒,看著星鬥抹眼淚。”

玉衡長老說:“他這病情,走就是這一兩天的事了。我既然來了,就替招搖陪他最後一程。”

林釧安置玉衡長老住下了,一邊匆匆地要回去。玉衡長老說:“這麽著急?”

林釧苦笑了一下,說:“他要我陪著,一會兒見不著也不放心。”

玉衡長老想了想,說:“那孩子好像對你特別執著。”

林釧沒說話,看來不光自己,就連別人都看出來了。她說:“他身子不好,需要人陪。我是他妻子,該服侍他的。”

玉衡長老搖頭,說:“一飲一啄,莫非前定。他這樣放不下你,總有原因。”

林釧沒回答,卻覺得這話有些道理。她低頭往回走,見青鸞正在廚房熬藥。她輕聲道:“他醒著麽?”

青鸞道:“剛睡下。”

林釧怕吵醒他,便去了隔壁。她在屋裏坐了一會兒,想起了玉衡長老的話。她忽然心頭一動——孟家有星河鏡,能看過去未來,或許可以為她指引方向。

她忽然很想去看一看,說不定他還有一線生機,能活下來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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